哇的一声哭出来
江澄有一个秘密。
他腰间的那枚银铃并不是他自己的。那枚随他入土的银铃上,刻着的字是"婴"。
魏婴的那个婴。
魏无羡带着温家老小走上乱葬岗的时候,穿着的是一袭玄衣,而他的江家校服和银铃,就在了莲花坞。
后来江澄在仙门百家围剿乱葬岗前偷偷去看魏无羡,把一枚银铃放在那人身侧。
他放在魏无羡身侧的那枚银铃,刻着一个"澄"字。
江澄想,江家宗主江澄是不可能站在魏无羡身后,陪他面对一切的。但云梦江晚吟可以。
而他偏偏先是云梦江氏宗主江澄,然后才是云梦江晚吟。
他把他的银铃给了魏无羡,大概也算是,让江晚吟陪着魏无羡走下去。
后来仙门百家围剿乱葬岗,那枚银铃随着魏无羡一起化为灰烬,再也找不到一丁点踪迹。
江澄还有一个秘密。
他有一只贴身携带的小布袋,里面放着两缕乌发。
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疑。
那年江澄在书上看到这句话,一时兴起,趁着魏无羡熟睡,剪下他的一缕乌发,然后同自己的那一缕缠在一起,放进了那只小布袋里。
江澄那时想,他同魏无羡损失有一日真的能在一起,大约是不能用结发为夫妻的。
那要如何说?结发为道侣吗?
他轻笑一声,心说道侣便道侣吧,结发为道侣,恩爱两不疑,也挺好的。
后来江澄入殓前,金凌在他身上看到这只小布袋,打开来看,发现袋中的那两缕乌发各自占据着小布袋的一方土地,并未缠在一起。
江澄记得那年仙门百家围剿乱葬岗前,他曾偷偷去看过魏无羡,放下那枚银铃,然后俯下身吻了他心中的那个少年。
那是他这辈子,唯一一次,离爱情那样近。
他想,他就任性这最后一次,今日之后,他便好好做他的云梦江氏宗主江澄,做那个一心为家族,做那个阴沉凌厉的江宗主江澄。
而那个同魏无羡一起玩闹嬉戏的云梦江晚吟,从此便随风散去。
江澄觉得自己到底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,希望着他的少年也喜欢自己,只是那份喜欢埋得太深,藏得太久,魏无羡一时没有发现罢了。
于是他守着陈情十三年,守着他心底最后的那抹光亮近二十载光景。
而后观音庙内,随着魏无羡说出的那声"对不起",他彻底死了心。
从此江澄便不再去想那些年少时的记忆,不再想那些虚无缥缈的幻影。
家族宗务,扶持金凌,教导江琦,哪个都比魏无羡重要的多。
后来他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。
世人口中的江澄大多是个传奇,十七岁任家主,凭一己之力扛起整个云梦江氏,把江家从满门被灭的深渊里拉了出来,迅速崛起为那个四大家族之一的云梦江氏。
可褪去江家宗主的身份,江澄在爱情里,也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。
江晚吟同魏无羡都只是岁月里的尘埃,再过几十年,大约就不会再有人记得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夷陵老祖魏无羡,和那个凭一己之力扛起整个家族的江晚吟。
他们的故事终将遗失在岁月的长河里,化为尘埃,融入大地。
江澄想他到底还是自私的,在他的弥留之际,把金凌和江琦都赶到了门外,从柜子里翻出那件江厌离缝制的红衣,换下那身紫色的剑袖轻袍,着一袭红衣,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银铃,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他最后还是许了自己一个幻境,同他心里的少年一拜天地,结发为道侣,恩爱两不疑。
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,可他的少年离家太久了,久到江澄都已经记不清他上一次同魏无羡一起饮酒作乐,插科打诨是什么时候的事了。
他决计不再等魏婴。
而后他一步步走过忘川河畔,走过黄泉奈何桥。
江澄想,下一个轮回,江晚吟不愿再见到魏无羡。
他一个人就挺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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